
作者 | 夏轻轻
来源 | 美业新纬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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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美格鲁肽可以将食物摄入量减少多达35%,远超利拉鲁肽的15%的数值。数据显示,司美格鲁肽能平均实现约17%的体重降幅,减重效果可以持续至少2年。
根据卫健委发布的《体重管理指导原则(2024年版)》显示,如果得不到有效遏制,2030年我国成人超重肥胖率将达到70.5%。不只我们国家,《柳叶刀》公布,全球超重及肥胖人口近26亿。
在这一背景下,司美格鲁肽成为近年最火的药,其母公司诺和诺德2024年营收推向421亿美元高峰,并超越LVMH成为欧洲市值最高公司。
2024年,它以292.96亿美元的销售额位居全球最畅销药物榜第二,直逼药王K药,并以强势增幅被预测为2025年全球新药王。
这款全球“神药”风靡美业,是因为它的减肥功能。2024年司美格鲁肽减重版Wegovy(诺和盈)销售额582.06亿丹麦克朗,合84.48亿美元,同比增长86%,成为增幅最大的版本。它在中国上市几个月,即卖出4325万美元。
但你们可能难以想象的是,这么棵“摇钱树”,却是来自一个差点黄了的项目。而让它起死回生的,是一个单身带娃的女人。
生意、商业,也许我们可以用更宽广的视角来看待。
差点失败的GLP-1项目
1991年,世界上发生了很多大事。苏联解体了,冷战结束了,美国发动了第一次海湾战争……在这些大事之下,也孕育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比如在丹麦,一位名叫罗蒂·比耶尔·克努森(Lotte Bjerre Knudsen,以下简称克努森)的27岁女孩,入职了一家名叫诺和诺德的药企。
罗蒂·比耶尔·克努森
一个是刚毕业2年的大学生,一个是刚成立2年的新公司,简直完美适配。
其实诺和诺德中的诺德,1923年就成立了,是诺贝尔奖得主奥古斯特·克罗格教授在丹麦创立的诺德胰岛素实验室,开启了北欧胰岛素生产的先河。诺德成立之初,聘请了佩德森两兄弟,这俩兄弟一个是工程师,一个是化学家&药剂师,在诺德工作时一个负责建造生产胰岛素所需的机器设备,一个负责分析胰岛素生产中涉及的化学过程。
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但佩德森两兄弟和诺德没合多久,就发生了分歧,于是他们决定自己生产胰岛素,1925年成立了诺和治疗实验室(Novo)。
诺德和诺和两家企业,从此展开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竞争。在竞争中,双方不断推动胰岛素技术革新:诺德开发出含鱼精蛋白的长效胰岛素,诺和则推出预混胰岛素和含锌胰岛素,降低了致敏率。1989年,这两家公司才合并成了我们现在熟知的诺和诺德。
诺和胰岛素广告
说回克努森,她进入诺和诺德纯属努力。据说她曾经申请过诺和诺德的实验技术员工作,连面试机会都未获得。卡在学历,她就去读大学,“我要进入这家公司,为此我会不断接受教育直到成功。”27岁这年,她成功了,加入的是诺和诺德名为GLP-1的项目组,因为学历仅为本科,又是项目组最年轻的人,她只能在项目组从事基础的生化实验,每天的工作就是用移液枪把化合物铺到96孔板里。
一线实验员的日子,大概平淡也稳定,工作了2年多,这位职场女性就去生娃了。
怎料命运的转折,总是出其不意。
1994年,休完产假的克努森回到诺和诺德,发现曾经繁忙的实验室空空如也。因为原研之难,诺和诺德不愿再往这个无底洞项目继续投入。毕竟连大洋彼岸的另一家药企前辈“礼来”都放弃了继续研究GLP-1。
克努森曾经并肩工作的同事都已离职,她曾经的上级,上级的上级全都走了。这位30岁刚休完产假的一线实验员,突然间成了诺和诺德唯一了解GLP-1的人。于是,面对这个快黄了的项目,她别无选择地被指定为新的项目负责人。
“菜鸟科学家”的孤独逆袭
GLP-1其实是一个早就被发现的靶点,曾经是糖尿病研究领域里的热门,已经有科学家解释了GLP-1控制糖尿病的机制:人体摄取食物时,GLP-1会从肠道L细胞释放到血液中,从而增加胰岛素的释放并抑制胰高血糖素。
但GLP-1也是令全球药企望而生畏的研究项目,因为其中有一头凶猛的拦路虎——极短的半衰期,GLP-1在体内2分钟左右就会失效。大量药企都是在这头拦路虎前败下阵来,克努森原来的团队也一样。
这么一个让无数顶尖科学家都折戟的全球性难题,突然间就落在了克努森这个学历只有本科的30岁女人身上。这是命运的玩笑,还是命运的垂青?不知道。孤独,是她最大的感受。
但就如当初为了进入诺和诺德努力接受教育一样,面对困境,她选择勇敢面对。她首先花几个月时间,仔细研读了团队之前所做的工作,并整理出几个可以延长 GLP-1 药物体内半衰期的思路:(1)改造GLP-1的结构让它更稳定;(2)消除体内降解GLP-1的酶成分;(3)给GLP-1加上保护屏障。
这些工作凭一人之力显然无法完成,她需要团队支持,但也因此迎来了新的困难:新招募的科学家们,对克努森这个年纪轻轻的女本科生冷眼相加,没有学历与资历的克努森在冷眼中举步维艰。
直到1996年,整个GLP-1项目都进展缓慢。而彼时诺和诺德已经凭借“胰岛素”在糖尿病领域站稳脚跟,将大部分资源都倾斜向胰岛素项目,不愿再往GLP-1项目投入更多,于是给GLP-1项目组下了最后通牒:最后给一年时间,再搞不出GLP-1药物就彻底放弃项目。
成败在此一举。克努森几乎和全世界所有研究GLP-1的人都取得联系,并对此前3个思路进行重新复盘,最终选择了第3条思路进行攻坚——给GLP-1添加脂肪酸以结合血液中的白蛋白,在白蛋白的保护之下,GLP-1在体内的半衰期将能得到延长。
1997年,克努森团队不负一年之约,成功研发出了半衰期延长至12小时的GLP-1药物——利拉鲁肽。2010年,美国FDA批准了利拉鲁肽用于2型糖尿病治疗,当年销售额达4.18亿美元,成为市场上销量最高的GLP-1药物。
至此,克努森已经在GLP-1领域钻研了16年,并在其间经历了丧偶,成为了一名单亲妈妈。利拉鲁肽的畅销其实已是巨大成功,但在克努森看来,GLP-1不能止步于此,她也不能止步于此,她还有一项夙愿未实现。
继续战斗,将GLP-1应用于减肥
克努森当初想同时将GLP-1开发出治疗糖尿病和肥胖症的功效,因为GLP-1的减肥机制很清晰,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,GLP-1在大脑中起作用的论文就已经发表。1996年1月,《自然》杂志上发表了关于GLP-1在肥胖症方面作用的第一篇重要论文。
但彼时GLP-1项目面临自身难保的困境,克努森未能说服公司开发GLP-1类药物的减肥功效。现如今,差点黄了的GLP-1项目不仅活了下来,而且为公司创收巨大,克努森赢得了开发GLP-1减肥功效的机会。
但她同样面临质疑:减肥药物应该作用在大脑中与饱腹感和食欲相关的神经回路上,小分子药才能穿越血脑屏障,而GLP-1属于大分子药,如何实现减肥功效?
凭借努力和坚韧不拔的钻研精神一路走来的克努森,似乎已习惯了被质疑。面对质疑,她选择用客观事实应对——继续做试验。
试验表明,虽然血脑屏障阻止GLP-1在整个大脑中扩散,但GLP-1药物能够进入脑室周围器官,到达脑干、间隔核和下丘脑,而下丘脑也是参与食物调节的部分。通过进一步试验,克努森还发现,GLP-1在大脑的很多区域都产生作用,既影响饥饿感激素,又影响饱腹感激素,这些都和减肥功效息息相关。
2014年,利拉鲁肽被FDA批准用于减肥,成为首个用于治疗肥胖症的GLP-1药物。这一年,克努森50岁,在以本科“菜鸟科学家”身份领导了诺和诺德GLP-1项目20年之时,终于拿到了哥本哈根大学博士学位。
利拉鲁肽用于减肥,注射频率为每日一次。这个注射频率和我们上文中提及的药物体内半衰期有关。有没有可能把半衰期再延长一些呢?这也是克努森所思考的问题。
她带领团队继续向前,做了大量试验,在研究了大约4000多种不同的分子后,找到了一种与人GLP-1同源性高达94%、半衰期可达165小时的化合物,它就是第二代GLP-1受体激动剂司美格鲁肽(Semaglutide),“Semaine”在法语中是“星期”的意思,反映着司美格鲁肽长达一星期的半衰期。
研究结果表明,司美格鲁肽可以将食物摄入量减少多达35%,远超利拉鲁肽的15%的数值,减重效果更明显,作用更持久。诺和诺德进行的包括STEP系列研究在内的全球大型临床研究共纳入约2.5万例超重和肥胖受试者,数据显示,司美格鲁肽能平均实现约17%的体重降幅,减重效果可以持续至少2年。
2021年,全球减肥神药司美格鲁肽正式诞生。
克努森也成为了诺和诺德的首席科学家,成为名副其实的利拉鲁肽和司美格鲁肽开发团队领头人。印第安纳大学教授理查德·迪马奇问克努森:“我当时作为礼来研发主管都没能说服礼来研究GLP-1,你只是个初级科学家,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克努森自嘲:“也许是因为我不太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,也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有不知道的事情或做错了的事情吧。”
就是这位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女人,将一个差点黄了的项目起死回生,成就了一个制药巨头,也为无数肥胖人群带来新希望。而她也并未停下脚步,还在继续推动司美格鲁肽在肾脏疾病、心血管疾病等更多领域的应用研究。
很多人说,如果礼来当初采纳了理查德·迪马奇的建议研究GLP-1,或许如今诺和诺德的成就就属于礼来。不禁想起梁宁曾在《产品思维30讲》中总结,优秀的产品经理往往诞生于自我的人,他们可能容易与同事发生矛盾,处理不好职场关系,但他们强烈的自我所衍生出的创造力也往往惊人。一个企业如何兼容人才,能否更好地用人,也成为拉开差距的关键因素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