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信文 | 终极问题


– 第 24 篇 –

1


想象一下这个画面:世界末日即将来临,但诺亚方舟里只剩一个位子。你即将加入一个有一亿人参加的长跑比赛,只有赢的人能搭上方舟。一声枪响,一亿人一起出发。但方舟座位只有一个,而搭不上方舟的人全部完蛋,最多只能再活三天。当然,更让人不安的是,整个方舟的故事也许就是个谎言。当你跑到终点的时候,也许会发现诺亚方舟根本不在那里。


是不是听起来超级超级可怕?当我遇到挫折、困难的时候,我就会常常想象这个场景。因为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你,和我,都赢过一次这样的残酷比赛。成年男性一次射精,射出的精子数量就是1亿到3亿个。而最终能够到达卵子、成为受精卵的,往往只有一个。而我们都曾赢过一次这样亿中取一的比赛。


所以,你我能活到今天,都是巨大的运气。我们当然可以每天锻炼、加强营养、提升运动技巧。但是如果再来一次这种比赛,谁也没把握能赢。


而这个世界,正是由这些无数个亿中取一的巧合组成。


2


有一次在湖畔大学上课,听复星集团的老板郭广昌的分享。他说:“每当看到别人赚到钱的时候,都要看看别人冒了多少风险。不要因为别人赌了一把,赌赢了,就奉为英雄。”


郭广昌的说法引发了我的思考。人类的大脑,好像一直以来并不能理解“随机性”这件事。遇到成功人物,媒体们都要写故事,而我们也爱读故事。而那些被筛选出来的素材,好像就都可归为成功的原因。如果有人赢了一场一亿人参加的长跑比赛,我们一定只会关注他从小多努力、训练多刻苦,而绝口不提运气的事情。


《思考,快与慢》的作者卡尼曼讲了一个非常精彩的例子。有一次他给以色列空军办讲座时,他说,心理学研究发现:鼓励比打骂有效的多。立刻就有一个教官表示反对。教官说:如果有一天有个飞行员飞的特别好,我表扬他了,他第二天往往飞的就不好了。相反,如果有人飞的很差,我骂他一顿,他第二天就飞的没那么差了。这不就说明打骂有用,表扬没用吗?


卡尼曼当时居然也被问懵住了。他可是得过诺贝尔奖的行为经济学家啊!后来他才想明白,飞得好,好到被表扬的程度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非常好。而运气不会一直好下去,第二天很有可能就运气不好了,所以也就飞的没那么好了。这跟第一天飞完了是表扬还是批评没关系。


成功等于实力加运气。这是一句特别简单的话,但即使是经济学家,有时竟然也不能深刻理解。其实不仅是成功,失败也是一样。总结起来说,就是:结果=实力+运气。


3


所谓运气,就是跟实力相反,是我们尚未所及的能力。但千百年来,我们从未放弃过对“改变运气”的努力。


有位大哥,连生了3个儿子。他经常要向我传授他总结出来的“生男孩”独家秘诀。


北京有座“卧佛寺”,谐音为“offers”。offer在英文里就是录取通知书的意思。申请北美名校的高材生们,在每年寄出申请书之后,都很流行去卧佛寺里拜一拜。


4


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,可以真正改变运气对我们的影响?有。


第一步,选择与“实力”相关度高,而与“运气”相关度低的事情。举例来说,买彩票,再怎么总结方法、总结规律,也很难提升,因为几乎100%靠运气。而打德州、打麻将就不同,打的好的人,长期来看可以赢。找到对的事情做,很重要。


第二步,提升实力,同时构建组合或反复尝试。雷·达里奥说,投资的圣杯,就是找到10-15个良好的、互不相关的回报流。单个项目的好坏很有可能受运气影响,但10-15个好项目组合起来风险就很低。而巴菲特也曾经准确地预言,标普500指数(标普公司选出的500支股票组合)会打败绝大多数的对冲基金。


5


如果我们有一台超级强大的计算机,可以计算出每个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,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完全消除运气的影响?换言之,这个世界,本质上是随机的,还是确定的?


爱因斯坦在给波尔的信中写到:“你信仰投骰子的上帝,我却信仰完备的定律和秩序。”这句话来自爱因斯坦对于量子力学的反应。它的含义是:宇宙中没有真正的随机。


爱因斯坦的时代没有电子游戏。同样是学物理的特斯拉的创始人埃隆·马斯克说:我们有很大可能生活在一个超级计算机模拟的虚拟世界中。他的依据是:电子游戏发展得太快了,我们40年前玩的还是“Pong”那样极其简单的游戏,而今天我们的游戏已经非常逼真。在非常可见的未来,我们就无法分清现实与游戏的差别。


而我觉得这个论证不够强。我有两个更强的我们可能生活在由“超级计算机”模拟世界中的证据。这两个证据,都来自于量子力学中两个非常反直觉的概念。(以下两段可以跳过)


第一是波粒二象性。任何物质,有时候是波,有时候粒子,这也太扯了吧?这大概是因为,完全用微观粒子来描述世界太消耗算力了,而用波来描述就省力得多。所以波粒二象性,是超级计算机为了节省运算资源的一种偷懒的做法。


第二是量子纠缠。两个无论相距多远的粒子,通过测量一个粒子的自旋状态,就可以完全预测另外一个粒子的状态。两个粒子之间的距离,完全不够光速来传递信号。这种现象至今无法被解释,但如果说我们生活在超级计算机模拟出来的虚拟世界中,这种现象就显得非常可理解:因为两个粒子的运动都是被程序控制的啊!


意识到我们极有可能生活在一个虚拟世界中,总是让我陷入巨大的悲伤。如果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计算机模拟的世界里,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?我也不知道。意义的意义,是没有意义。